丹棲

/ 丹棲

O.

金泰亨睡觉得抱着东西才睡得好，是以他床上总有个专门的抱枕，闵玧其偶尔会拿这个习惯取笑他，金泰亨刚开始会无赖的扑上来说哥我没睡好你也别想睡了，后来他也学会反唇相讥，哥你不也腿要夹着东西才能睡吗，蜷成那个样子哥还没老怕脊椎都先弯了。

金泰亨自己尝试过纠正这个习惯的，或者说把物件换成自己的男朋友，不过这得到人形抱枕极大的反对。

「泰亨，你是不是胖了。」

闵玧其有气无力地推了推金泰亨横过自己的大腿，金泰亨被动静弄得迷迷糊糊的醒来，听到这句有些幽怨的移开了腿，但还是会在闵玧其起身坐在床边赤着脚尖找拖鞋时从后面搂住他的腰，贴着他的背脊讨今天的早安吻。

只是爱还没有通天的本领，让一个单身男性十多年独睡的习惯几年就被颠倒过来。

闵玧其本来就睡得浅，金泰亨舍不得，同居以后金泰亨也就稍微委屈的，每个晚上抱着他的糟糠妻看着他的朱砂痣入眠。

当然，做爱后不在此限。

那是一趟小小的两人旅行，约定在出发前一晚。金泰亨把同样汗水淋漓的情人压在身下，呼吸在闵玧其白纸一样的颈边摩挲，四肢纠缠，金泰亨喜欢听他欢爱后说话的声音，像雪山上的松涛。闵玧其说，是不是好久没出门玩了啊。

「哥终于想给自己放假了吗？」

闵玧其在他后颈上掐了一下，「要不要去。」

金泰亨撑起上身吻在哥哥鲜嫩的唇上，闭眼笑着道，陪我去玩水吧。

交颈相叠时，胸腔的震动随着话语趋于同一个频率，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左心房。

明天就去。

好，闵玧其纵容的答道。

然后金泰亨兴奋地将他抱下床，打破以往浪费水的洗澡习惯，俐落的把彼此弄得清爽，躺回床上讨论地点，正确来说是金泰亨决定，闵玧其附议，金泰亨说没看过爱琴海的蓝色，闵玧其敷衍的应声，抱着平板歪在他腿间订机票。

付款的时候刷的是闵玧其的卡。

金泰亨下巴拄在他的头顶，「哥越来越有金主的架势了。」

闵金主一言不发的继续搜寻住宿和路线安排，金泰亨就笑吟吟的、手法熟练地开始给金主大人进行腰部按摩了。

他们选择搭船前往圣托里尼，等待发船的间隙，金泰亨走到港口边的摊贩买了两顶草帽，回来时闵玧其站在那里一点都没动，低头滑着手机确认住宿的位置，金泰亨把其中一顶盖在他的渔夫帽上。

「知道酒店的名字吗？」

「不知道。」金泰亨秒答。

「⋯⋯走丢了我看你去哪里搬救兵。」

「反正哥会回头找我的，」金泰亨非常自信，「大不了我在原地大喊哥的名字。」

闵玧其冷笑，「你现在喊一次试试。」

「闵——玧——」

最后一个字被闵玧其捂在手心。

港口边的广场突然落下一群白云似的鸽子，那个扶桑花衬衫的娇小身影被笼在一个人怀里，像是被海水围绕的白沙滩。

真的来到这个被爱琴海蓝包围的小岛后，闵玧其比金泰亨想像的更喜欢这里。

他们大方地牵着手在海岸悬崖的崎岖小路间穿梭，地中海的阳光和焦糖一样黏稠炽热，偶尔闵玧其松开两人的手端起份量颇沉的单眼，金泰亨就故意绕到他镜头前，闵玧其只得哭笑不得的配合按了几次快门，几次遇到了好奇的游客，将金泰亨误认成模特儿。

「He’s my boyfriend.」

金泰亨来这里说的最顺溜的就是这句。

仗着这里不是韩国，他简直恨不得就站在这里随处可见的蓝色教堂大喊。

地中海下午的空气是柠檬味的。

金泰亨几乎是变本加厉的要把未来五年份的冰淇淋在几天内消化完，闵玧其恐吓要立刻回韩国都没能唬住这个野放的熊孩子，就直接了当地把皮夹捏在自己手里——掌握家中财政大权才是真实权。

金泰亨这时才悔不当初，说什么大邱都是给媳妇管帐的我的就是你的，于是身无分文的Natioanl K-Pop boy group成员V当街毫无包袱的在冰淇淋小贩前耍赖了，千求万托的，最后开始念起各国语言的我爱你。小贩是当地人，年纪不大，韩语是半句听不懂，但是看金泰亨的满脸哀求到那句国际通用的我爱你也知道是什么状况了，善意的大笑了起来，挖了三大球的甜筒递给闵玧其，示意他让深情的偶像剧男主角杀青，闵玧其尴尬的道谢，掏出的纸币被摇手拒绝了。

「Free for happy couple！」

那支盛了草莓、薄荷和提拉米苏的巨大甜筒八成都进了金五岁的肚子里，他们站在一户人家的白色小门前，像两只小动物一样分食了冰凉甜美的奶制品，红色的蔷薇花爬满了背后白色的矮墙，像是发酵的刚好的酒液。

金泰亨用拇指抹掉了哥哥沾在唇上浅棕色的奶渍，在闵玧其的白眼下故我的舔掉了。

我们松月真是不坦承的坏孩子，金泰亨沾了最后一点草莓口味的冰淇淋点在闵玧其唇间，你男朋友比你还喜欢，又不会笑你。

然后闵玧其就在金泰亨的惨叫声中一口把甜筒饼干嚼碎了。

「我最喜欢的就是饼干了，不好意思啊。」

他们住的是民宿，外观和这里任何一栋蓝顶白墙的建筑一样，好像他们原本就生在这里，有时候他们外出用餐，有时候一起去傍晚的市集挑选晚餐或隔天早餐的食材。

住在他们对门的老太太和金泰亨不知怎的投缘的很，不出门的一天，闵玧其坐在卧房窗下的书桌，往下可以看到老太太的小院子，栀子花开了满树，老太太抱着一只通体黑亮的猫，坐在摇椅上顺着它的皮毛，脚边落了一小掊的白色花瓣。

金泰亨唯一能进行交流的英文并不是非常流利，但他总是有本事让人喜欢。

包括我。

那只黑猫被疼爱的够了，跳下老太太的膝头，步态优雅的到金泰亨脚边蹭了蹭腿，金泰亨正给老太太剥无花果，便直接弯下腰用鼻子顶了一下那个湿润粉嫩的猫鼻子，下一秒得到一个软呼呼的巴掌。

闵玧其看到这一幕，敲着笔笑了出来，写的半首歌词是写不下去了，细薄的白纱窗帘挡不住艳阳，在草稿纸上倒满了蜂蜜一样的色块。

四点，金泰亨今天难得的入境随俗准备了晚餐，闵玧其闻了就知道他是从老太太那里偷师了新菜色来献宝，很给面子的吃了底朝天，捏了沙拉里的菲达起司碎粒丢进对面尾巴翘了老高的大型犬嘴里，哼着歌去洗碗了。

不同于白日里梦幻饱和的蓝色，傍晚的希腊是紫色的，嵌着珍珠的粉红，他们的小房子在稍高一点的地方，推开窗就是蔚蓝的没有边际的海面，说着要散步消食，但阡陌小巷杂乱的让人迷失方向，金泰亨跟在闵玧其后面，幼稚的坚持跟闵玧其走在同一条直线。

凉爽的海风将闵玧其宽松的衬衫吹的飘起，像一面乘风的帆，金泰亨停住脚步，然后想起什么似的扑上去抱住闵玧其。

「哥，我们明天去爬山好不好。」

闵玧其一头雾水。

「海太远了，星星都要掉下去了。」

隔天清晨，天都还没亮，闵玧其被金泰亨又拱又哄催促着换了衣服，在门口时金泰亨又抓了一件风衣才牵着还想睡的情人往码头走。

来伊亚的人都是来看夕阳的，闵玧其恹恹的坐在船头，金泰亨在他偏头要打喷嚏之前为他披上了风衣，笑着说，可是我比较想跟哥一起看日出。

「然后一起感冒？」

「这样也很好啊，」比他小了两岁的情人脸上晴空万里，「总是哥照顾我，我也可以照顾你了。」

早几年的闵玧其太忙碌了，总是在某个起点和终点来回地赶，写在歌词里的风花雪月被实践的机会都没有。

金泰亨被船夫指导着拉起风帆，小船开始顺着柔和的气流飘动时，他回头对闵玧其比了剪刀手，闵玧其半张脸埋在风衣里，拿了金泰亨的手机帮他拍了一张。

爱琴海拂晓的空气是沾了海盐的新鲜橄榄。

其实有没有实践的机会也没什么关系吧。

太阳慢慢浮出云层，是刺眼的，金泰亨搂着他兴奋得直叫他看。

「看到了，你小声一点，太阳都要被你吓沉了。」

梦不一定是虚的，如果梦是一个形象。

金泰亨迎着金色的晨曦的脸庞向他靠了过来，那个笑容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竟然一点都没变。

那刚好连夕阳一起看了吧，金泰亨说。

像真的置身一场梦境。

You love me at once,

The way you did once upon a dream.